“从来没有漏得这么厉害，家里几乎每个房间都在漏水……”7月26日，上海市青浦区富力桃园C区居民金先生向左边“”右边市民服务热线求助。而在台风“烟花”影响上海期间，富力桃园C区1080户居民中，共有近500户居民家出现不同程度的渗漏。小区新臣物业形容：“报修的单子叠了一大堆，跑都跑不过来。”
渗漏为何如此严重？2019年9月，解放日报·上观新闻曾刊发报道《青浦一高层小区墙砖“像纸一样随时可能落下”，维修却陷入停滞，咋回事？》，主角就是富力桃园C区。2012年入住之后，小区13栋楼外立面均出现不同程度的空鼓、开裂和脱落现象。随着空鼓、脱落愈发严重，大规模渗漏显现，成了小区居民们头疼的问题。
去年年初，小区开发商富力地产曾组织施工队进场，搭起脚手架，对小区的外立面进行整体修缮，本有望解决脱落隐患和渗漏问题。但仅修了几幢楼的部分外立面后，开发商即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暂停撤出。外墙修缮为何半途而废？申城台风季来临，渗漏问题又能否采取应急措施予以缓解？
每个房间都有大片霉斑
7月27日，台风“烟花”带来的风雨渐息，记者来到富力桃园C区了解情况。金先生家位于小区3号楼14楼东侧。一进小区北门，右手侧就是3号楼。抬头看，3号楼斑驳的东山墙惹人注目：4层至5层处和7层北窗台处，外墙面砖缺失了两大块，裸露出里面的水泥，缺失边缘可见几块砖已摇摇欲坠；8层至15层处，4条东西向外墙条状裂缝贯穿整面山墙；14楼金先生家窗台处，大面积外墙颜色明显异于其他区域，看得出来涂抹修缮的痕迹。
△3号楼斑驳的东山墙。
上到14楼进入金先生家，屋内渗漏处之多惊到了记者。金先生家是3房，其中2个房间位于北侧，东为次卧，西为书房。记者首先被领入次卧，次卧角落的飘窗正对应此前从外侧看到的窗台处。飘窗下方的两面墙面，墙皮已几乎全部脱落，黑色霉斑遍布，里侧的腻子层也坑洼缺失。记者用手摸了摸，整个墙面湿漉漉的，腻子层已被泡烂成泥，稍用力就能刮下一块。外侧东山墙修补处对应的是飘窗里侧墙面，仔细看，整面墙从顶部吊顶石膏线起均有渗水痕迹，下方半人高墙面更多处可见水渍和泡烂处，原本贴有的墙纸也因起卷粘不住而被撕除；再看北书房，靠北的窗户边摆着床和柜子，记者搬开柜子看到，后方整面墙清晰可见大片水渍，包括墙上装有插座处也是湿透了。金先生告诉记者，书房原本渗得没这么厉害，这次台风期间情况变得恶劣，让人忧虑。
△次卧角落飘窗下方的两面墙面，墙皮已几乎全部脱落，黑色霉斑遍布，里侧的腻子层也坑洼缺失。
△次卧东侧墙面从顶部吊顶石膏线起均有渗水痕迹，下方半人高墙面更多处可见水渍和泡烂处，原本贴有的墙纸也因起卷粘不住而被撕除。
△北书房靠北的窗户边，记者搬开床头柜看到，后方整面墙清晰可见大片水渍。
相比之下，南侧的主卧和客厅也好不了多少。主卧朝南窗户四周霉斑遍布，墙纸多处起卷。主卧房顶清晰可见几片水渍，渗水处墙皮已开裂；客厅东南角搬开沙发，背后的墙面墙纸早已因渗水撕得七零八落……金先生告诉记者，2012年拿房时他就已发现屋内多处渗漏。当时报修后，开发商在屋内进行了一番防漏处置。本以为渗漏处补上了，他便装修入住。岂料几年来渗漏越来越厉害。期间，开发商也曾在东山墙外墙上尝试过将墙砖铲除重铺，但效果却是“越修越漏”。
△南侧主卧朝南窗户四周霉斑遍布。
△客厅东南角搬开沙发，背后墙面墙纸早已因渗水撕得七零八落。
离开王先生家，记者在小区转了一圈，发现漏水的人家着实不少。如22号楼11层的沈女士就告诉记者，她2014年搬来入住，几年来一直被渗漏问题所困扰，家中更是墙皮处处掉落不像样子。“修不修都漏，已经习惯了”，这次台风来袭，她索性都没有报修，“拿个毛巾提桶，自己应付应付算了。”
物业：根源还在外墙上
在小区新臣物业处，陶经理告诉记者，本轮台风天仅富力桃园C区就有400户报修渗漏。算上部分没报修的居民，估计有近500户。面对庞大的报修量，物业显得束手无策。陶经理称，渗漏情况遍布小区，根子还是出在了外墙的大面积空鼓和脱落。修漏就得修外墙，而这超出了物业的能力，“只能上门看一下，安慰一下，没有任何处置办法。”
2019年解放日报·上观新闻对富力桃园C区的外墙隐患进行报道时，当时的统计数据是“空鼓和脱落的隐患至少有58处”，居民描述外墙“像一张纸一样，随时随地就可能落下来。”近两年过去，记者在小区看到情况未有明显好转，几乎每幢楼外墙上仍能看到墙砖空鼓和缺失处。17号、18号、27号、28号等几幢楼外侧还架着毛竹搭起的防护架，避免上方的墙砖掉落砸伤进出居民。物业提供的新统计数据显示，小区里目前明显的空鼓脱落隐患仍有30处。
△富力桃园C区小区里，几乎每栋楼外墙上仍能看到墙砖空鼓和缺失处，一些楼外墙上也能看到明显的局部修缮痕迹。
外墙之所以迟迟未得到修缮，当初报道中提及由于小区2017年就已过了保修期，开发商富力地产认为修缮应动用小区维修资金。据开发商估算，全面修缮小区外立面，大概需要4110万元。由于费用昂贵，开发商提出他们出一部分、小区维修资金出一部分来分摊。但业主们认为，外墙脱落早在5年保修期内就已爆发，修缮是开发商的责任，双方协商一直未能达成一致。
其实2020年初，外墙修缮一事曾有过“转机”。记者从桃园埔社区居委会得知，在反复协商之下，开发商曾表示愿意组织修缮。施工队也随即进场，此后的半年多时间内，4号楼、5号楼、6号楼、9号楼的外墙面得到了整体铲除重贴，可就在9月份10号楼刚修了一半之际，开发商突然从小区撤走了全部的施工队和脚手架，宣称“暂停施工”。究竟什么原因暂停？开发商未给予解释。居委会猜测，或许与去年9月小区成功投票换走了开发商的天力物业公司有关。
居委会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此后，相关部门为此组织了多次协调会，但始终未能继续推动此事。
或将依据检测结果追责
这次台风带来的大风大雨，使得外墙问题成了小区的“心腹大患”。一方面大面积渗漏无法处置，居民们意见强烈；另一方面，台风天每天大大小小掉落的外墙有四五块之多，安全隐患大。27号楼一位居民告诉记者，台风前物业曾通过顶楼楼道的窗户用竹竿伸出去，挑落了一大块空鼓的墙砖。没想到台风来临后，侧面又有一大块被吹落，将下方的毛竹防护架砸穿……
△外墙掉落隐患严重的27楼外侧架着毛竹搭起的防护架，避免进出居民被砸伤。
同时，记者又从物业和居委会得知，今年台风期间，上述整体修缮过的楼幢，由外墙引发的渗漏报修明显减少，说明外墙修缮是有效果的。由于眼下上海已进入台风季，对于居民们提出的针对渗漏予以急修的要求，居委会认为“不现实”。整个富力桃园3个小区账面上的维修基金一共只有2000余万，全部用上也无法满足所有房屋的漏水维修；同时，由于外墙总归要整体修缮，再花钱修漏也有些浪费。再加上居民们普遍认为外墙维修是开发商的责任，动用维修基金也未必能通过征询。
今年3月，上海发生一起建筑外墙墙面、装修物脱落造成人员伤亡的事件，给房屋安全管理工作敲响了警钟。此后，上海开展了覆盖所有建筑物的高空坠物隐患排查工作。针对富力桃园C区存在的安全隐患，物业公司称下一步会动用维修基金在全小区范围搭好保护架，做好防护措施。
那么，小区的外墙坠落和渗漏问题究竟该怎么解决？今年3月1日正式实施的《上海市房屋使用安全管理办法》明确：根据“谁的房子谁负责、谁造成的原因谁负责”的原则，落实包括玻璃幕墙、外墙面、空调支架在内的种类繁杂的高空坠物隐患处置责任。此前，针对小区外墙脱落的问题，富力地产的解释是“类似外墙贴砖的工艺不适合上海气候”，但居民们始终认为，开发商在外墙的施工中存在着明显的质量问题，应该适用于“谁造成的原因谁负责”这一原则。为此，今年6月，青浦区香花桥街道城建中心已联系了上海市房屋建筑设计院对小区外墙进行了抽样检测，判断是否存在施工质量问题。据称，预计检测结果8月中旬能够出炉。街道城建中心表示，待取得检测结果后，将视情况会同区建委及房管局对开发商进行追责，推动维修工作。解放日报·上观新闻将持续予以追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