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李
编辑丨陶力
图源丨图虫
每个毕业生都有一个“头部”之梦。
这几年以来，金融领域被毕业生们称之为应聘途中的“卷王”。所幸的是，赶在春招启动之前，“海归”男生贾同学放弃了自己最初设定的首选城市——上海，去了一家股份制银行在长三角某省城的分行入职。
贾同学是去年百万海归毕业生中的一员，每一个新人出场到入职，都有一段梦想到现实的距离去跨越。这个距离，贾同学跨越了8个多月。在此期间，还有爸爸加持陪战。从应聘到最终入职，相当于两代人对这段时间与空间的精神磨合。
贾爸爸用日记记录了陪儿出征的8个月。这对父子兵对当下和未来的职业方向，两代人不断在交锋与相融、轮回。而爸爸的日记，更是详尽记录了金融卷王阵地、尤其20多家银行从校招，到海投再到笔试、面试的多轮激烈厮杀场景。
日历翻回到8个月前（以下没有标注年份的日期均为2021年）贾同学归国那一天。
代儿出征，爸爸“请托”券商未果
2021年6月14日，贾同学从美国波士顿大学学成回国，雄心勃勃。人还在广州防控隔离点，美国托运的一个超大行李箱就已经寄到家了。
看着这个伴儿出国又归来的行李箱，贾爸爸内心一激动，就订了次日6点多去上海的动车票，要拜会在上海的友人、一家头部券商的董事长。两人约饭在中午，贾爸爸准备当天来回，虽说聊聊兄弟情义，实则为儿子的理想职业打前锋，看看有没有希望入职该公司。
毕竟，到上海，入券商，做投行，是儿子就业选择的第一志愿。
贾同学虽然学的是和父亲同样的金融专业，但希望能打破“子承父业”的路径依赖。在银行工作的爸爸对儿子的想法也倍感欣慰：这才是年轻人应有的志气和格局，干嘛一定要挤银行这根独木桥呢？
7月16日，是贾同学回国隔离期满回到家乡的第一天，接到了某证券HR的电话，这点燃了全家的希望之火。贾爸爸认为，这和他友人的助力关系比较大。
但是，很遗憾，不是贾同学理想里的头部公司，而是上海分公司HR。HR开门见山告知，总部已将求职简历转到分公司，提供的是财富助理岗位，月薪六千元，每个月绩效考核，业绩提成。并且，HR非常坦率地告知，两年内基本上不可能将缴社保基础工资调到海归硕士拿上海户口的门槛档位，而根据当时的上海人才入户政策，贾同学的情况要连续缴两年以上才可以落户上海。
最后，分公司的HR请他慎重考虑，如有意向，从回国入境那天起算的一个月后来上海面试，否则建议放弃。
“如此这般，就是金融民工一个。”但父子俩商议后，认为面试的机会不要轻易放弃，但最后待遇如还如此，就放弃该公司。毕竟，父子俩的目标是奔着总部投研部门和入户上海而去的，想不到还会出现一个分公司。
中午时刻，爸爸跟董事长联系后确认，根据该证券招聘制度，校招都下放到分公司，不进总部。一年后再考评决定去留和岗位，到时候调总部工作也不是不可能。这听起来也合情合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
爸爸认为，能绕过校招直接入职进上海分公司的机会，还是“领导”亲自关心下才得到，可见券商领域“卷”到何种地步。能进总部的除了博士，就是本硕双清华北大的研究生或者学校QS排名前20的留学生。
“现在券商投行非北大、清华、交通、复旦和QS前50的名校研究生不收，很多985、211的研究生也只能进去干营销岗，当扫地僧，想干投研，门都没有。”后来，经过多场面试的贾同学总结说。
转战银行，校招竟是“修罗场”
上海“请托”受阻，贾爸爸便鼓励、引导儿子聚焦省城，关注银行的校招信息，爸爸对这个领域的激烈竞争也有个预估，竞聘第一首选银行也是选择一家业绩排名只是在中端以下的股份行。现在各行各业都内卷，学历也内卷，金融领域留学生回国，用人单位看的不仅看最高毕业院校，还会翻看国内的毕业院校。
不管是应届毕业生，还是社会人都明了，金融领域成求职“卷王”是这几年的共识。国家信息中心大数据发展部也已经发布过一组数据报告，2022届高校毕业生规模预计达到1076万人。疫情后海外留学生回国人数激增，2021年回国就业的留学生人数将首次突破百万。
数据来源：根据教育部公开数据梳理
以贾同学毕业回国的同期人数为例，中国高校的毕业生规模就达909万人，而梳理中国人民银行、中国证券业协会披露的数据亦可获知，其中有接近100万是学的金融、财经类专业，而和他们专业相关的银行、券商、基金等机构新增的岗位却不到15万个。
两组数据比对，意味着每七个金融类毕业生，只有一个能找到和自己专业对口的工作。爸爸的担忧是，只是要想挣脱原生家庭的引力，在职业选择上另辟蹊径，在现实当中知易行难。更何况，贾同学留学读硕士，选的专业就是金融。
在父亲的引力下，贾同学的未来似乎又滑向了“子承父业”的路径依赖上了。然而，操作过来才发现，时代不一样，父辈的路径也并非那么容易可以依赖。
因为求职，父子俩的互动交心的时间也多了。但此时还意气风发的贾同学，并没有完全理解父亲那番听上去稍显消极的话：人生就是个冒险和试错过程，福祸相倚，走一步看一步。现在回头看看自己的人生历程，也都是被命运裹挟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的一个过程。
“梯队”层级竞聘策略
从9月初开始，各家银行跟往年一样，陆续拉开校园招聘序幕。贾同学已陆续网申以下银行的秋季校招做了一下“梯队”层级梳理:
长三角某股份制银行总行（以下简称“某银行”）为首选，目标城市也从上海扩展到自己所在的省城；
其次，国有银行五家；
全国性股份制银行，全选第一、第二梯队的股份制银行六家；城商行和农商行三家；
另外投了三家第三梯队的全国性股份制银行，以确保兜底。
两人的投档策略是：
按银行实力、银行体制、总行属地三个维度筛选出一份有代表性的目标银行清单，既不求全，也不遗漏，确保第一次就业一次性成功。
要完成一份校招网申材料的填报，贾同学要动用两台笔记本电脑，一个看填报规则，一个录入填报，运气差碰到一些比较落后的校招系统，还要耗上一天的时间折腾。
一番操作下来，叫老银行人的爸爸感慨不已：除个别银行以外，所有银行校招的学历门槛起步都是硕士研究生及以上，这叫新一届本科毕业生家长情何以堪？这还不算过的，外资企业的校招网页全英文，并双语面试。爸爸在暗暗吃惊当今年轻人就业竞争之惨烈，又为自己送儿子出国留学的决策之英明而庆幸，以为：付出了这么多，终于站在了校招鄙视链的顶端。
然而，爸爸欣慰的心情刚一嘚瑟，校招的第一炮却打哑了。
也许是一种人才竞争策略吧，而被列入第一志愿的某股份制银行的校招启动，则比其他行都要来得早一些。
贾同学填报的该行总行10名星辰计划管培生，竟被告知简历审核退档。虽然按规则，可以马上调整改填报该行的第二志愿——总行机关管培生，共招49名。
但首战不利，还是给贾同学带来了极大的挫折感。毕竟，爸爸“请托”未达在先，现在连波士顿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学历都被退，全家感到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这也是贾同学回国后满满的信心，第一次在现实面前碰了壁。
卷到这种程度，确实令他始料不及：不是你不够好，是人家比你更优秀。
这个时刻，爸爸又开始动起自己的人脉资源的“小九九”了。下午，他专门打电话向一银行HR专家请教。
对方答复说，某银行可能也是了解这个规则，所以率先开始了校招。一般这种校招会收到好几千份乃至上万份的简历，按只录用头部岗位10个的标准，会将学校排名划在QS排名的前二十或五十名，至于国内的毕业生，则是清华、北大、交大、复旦几个学校赢者通吃。
这就难怪了，波士顿在QS美国大学排名2021年刚好在20名，但放到世界大学排名，却只是挤进了前100。
父子俩选择某银行为首选，是基于该银行的总部在本省城的银行，也是唯一一家在校招网页上标明管培生免笔试、起薪26万年薪的银行。可想而知，如今某银行这率先登高振臂一呼，有多少天下才俊呼啸而来，云集到省城？
接下来各家银行的校招，都将是一场硬仗。这几天，家里气氛陡然有一种决战来临前的凝重与紧张。
“也好，靠实力吃饭，符合我的价值感。”但贾爸爸坚信，二十几家银行，总会有一家录用一个波士顿大学毕业、绩点3.85A、通晓双语的金融管理硕士研究生吧。
面对银行激烈的校招修罗场，多点出击或许是这场求职早日胜出的有效战术。
“海投”简历，大逆转之后的新烦恼
求职之路从夏到秋，马上要到国庆节了，上海申万证券公司要跟贾同学做校招线上AI面试。但之前网申了永安公司，已经过了48小时，按四大所的惯例，过时没通知笔试，基本上就是被淘汰。另外，贾同学网申招商银行上海分行管培生也被退档了。贾同学还有网申投出去的几十份简历，均如泥牛入海，毫无任何反馈消息。
上阵父子兵，两人又对严峻的求职局势做了一番分析：
“1，上海的公司招人极有可能看户籍地或学校所在地，非上海户籍的或者非上海本市高校毕业生门槛高。2，上海网申配比率可能比其他城市都高，毕竟上海是全中国乃至全世界的上海。”
其实，如果网申投档全军覆没，儿子的自信心将面临毁灭性的打击，爸爸的内心比儿子更加忐忑。除银行等金融机构之外，贾同学对职业规划继续拓宽领域，不再仅仅局限在金融了，选择了上海的一些外资企业做为后备。可见，贾同学的上海情结依然在。
10月21日，局势发生了逆转。
各家银行笔试通知如雪片般飞来的局面，把贾同学忙得不可开交。在惊喜之余，父子俩预测，月底前可能还会有四五家银行的笔试通知到来。各家银行的笔试时间，都集中在本月的22、23、24号这几天，只有民生银行在28号。
笔试都在线上进行，一般时长都在两个小时左右，有指定时间开考的，也有允许在指定日自主挑选时段开考的。
考试内容，根据首考招商银行的试题及贾同学自己在网络上各个论坛获悉的信息来看，基本上是公务员国考的翻版，内容繁杂，近乎智力测试。
如果全部加起来，贾同学根据自己海投的简历，要考二十多场。
此时，贾爸爸认为应该转变应聘策略了：“原先为保底，海投简历，现在形势已逆转，我们需要战略聚焦。”
行业聚焦到银行，区域则从上海聚焦到省城，单位聚焦到好银行，岗位聚焦到管培生。
即使如此，估计少不了还要考十几场试。可是考到多少分才是各家银行的笔试合格线，两人还是很迷茫。转眼，求职走进了入秋之路，跋涉了4个多月，也考了十几场，但还没拿到一个0ffer，一切悬而未决。所幸的是，几家银行通知面试的时间安排，11月中旬19号左右大局会初定。
到目前为止，儿子投的20多家银行，除浦发银行和杭州银行简历默拒外，其他所有的银行儿子都过关斩将一直杀到终面环节。
父子俩达成共识：如果第一首选的这家股份制银行9号终面顺利通过，则将整个应聘求职活动按下“停止键”。但贾同学要求上海的恒生银行和几家外企除外，如果笔试面试都能入围，请再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爸爸明白，儿子内心对入上海职场，仍然有梦。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贾同学和父亲均为匿名）
本期编辑黎雨桐实习生黄菁珊
